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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王月喜的双面人生
□晋瑛 段建强 发自山西临汾
发布日期:2007-8-6   查看次数:1054 【字号 】【打印】【关闭

      在山西,原临汾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王月喜有“文人官员”之称。政务之余,王月喜不仅写诗,写散文,还出版了多本著作。

      富有戏剧性的是,王月喜落马后,现已查明,王月喜不仅使用公款支付个人图书出版费,而且还委托他人购买虚假版权页资料,套用书号,非法出版个人及亲友编著的图书。

      山西省委常委会7月30日上午作出决定,给予临汾市委原常委、宣传部长王月喜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对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山西省纪委的通报称,王月喜涉案违纪金额共计人民币300.75万元。

      今年51岁的王月喜,仕途起步于村支书,先后担任过共青团临汾地委书记、洪洞县委副书记、地委农工部副部长、永和县县长、永和县县委书记、霍州市市委书记,2003年当选为临汾市委常委、宣传部长。

仕途曾一帆风顺

      1974年从山村中学毕业的王月喜没有离开山村,担任生产队长不久,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出任大队党支部书记。其间,王没有间断学习,恢复高考制度以后,王月喜以优异的成绩读完了大学政史专业,获哲学学士学位。1996年初,任永和县县委书记时,攻读华东师范大学的国际贸易与区域地理硕士研究生。

      虽然人们对王在位期间的一些做法不满,但王确实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功绩。在永和县任县长和县委书记6年时间里,他的“红枣文化”,硬是把农民赖以生存的永和红枣推向了全国,一时名噪三晋。

      仕途一路顺风,2000年,王由临汾最贫困的永和县县委书记调升为山西经济强市霍州市市委书记,其间,他打出最有力的一颗棋子——旅游。以“大旅游、大产业、大市场”思想使陶唐峪、七里峪和霍州署衙名重华夏,华夏第一署(霍州署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华夏第一鼓(威风锣鼓)、独秀天下的霍山森林公园等确立了霍州旅游品牌的高品位。

      《临汾日报》以“霍州市阎家庄发了旅游财”为题,介绍了陶唐峪风景区所在的阎家庄把握机遇、调整产业、开发景区后,仅仅两个月时间,就“接待游客5万多人,综合旅游收入已达100万元”。

      在霍州的三年,是王的政绩顶峰时期。三年里,霍州的财政收入由两亿元增长到8亿元。

      2003年换届中,王月喜平步青云,顺利进入临汾市委常委,并任宣传部部长。尧文化、黄河根祖文化、三晋文化和荀子文化等在其努力下颇成气候。

      为官几十年,王月喜升职之道上几乎没有任何的坎坷,一路顺风的他得到了一连串的荣誉称号:林业部三北防护林建设功臣、山西省杰出青年、全国农村改革百家新闻人物、山西省科技兴市十大功臣、中国优秀改革人物、中国百名行业创新杰出人物……

业余编织“文人光环”

      与他的临汾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的职位相比,王月喜的名气更多来自他的文才。

      在临汾和霍州的多处旅游景点,显著位置里都可以看到王月喜所作的《临汾赋》、《霍州赋》。临汾政界有人很羡慕地说,如果王月喜不从政,一定在文学上有很高的造诣。尽管如此,喜欢舞文弄墨的王在为官期间,依然在业余时间坚持写作,并在临汾文坛赢得了名气和地位。

      十几年时间里,王月喜分别在从中央到地方的十多家报刊上发表了上百篇散文、诗歌。1995年,在永和县为官期间他出版了诗集《心潮》,1996年出版《王月喜散文集——写在黄河岸边》,1997年出版《王月喜诗词选》,1998年出版《王月喜随笔——写在汾河岸边》,1999年出版《王月喜论文集》,2000年以来又先后出版了《王月喜诗词集》、《王月喜杂文集》、《在县市委书记岗位上》、《王月喜随想录》、《霍山手记》、《万花筒》等等,总计20多本,200多万字。

      随着王的职务不断升高,他的爱好和才华也逐渐凸显其“广博与精深”,几乎每年都要出一本书。连续的杂文、散文、诗歌等成集出书的同时,对联赏析、书法作品、历史著作等也频频出版。

      2005年年底,《王月喜书法作品集》出版,紧接着一部上百万字的世界史作品《二战回眸》面世,在临汾轰动一时。在其职务的名字之后又多了一串身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收藏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高级经济师……

      尤其是其担任临汾市委宣传部部长后,散文《朱家院》被选入山西省小学课本,一时间,王月喜的“文人”光环“金光灿烂”。

      王月喜的文章中曾这样写道:“哪一位老干部和老年人都是一本生活字典,好多难题都会从那里找到答案”、“关键的时候,老的总会起到关键的作用”、“无论社会多么发达,千万不可忽视老人的作用。生姜还是老的辣呀!”

      不想,一语成谶。

      从2003年6月15日起,霍州市的128名老干部就开始了针对王月喜腐败问题的上访和举报。这一天正好是王月喜离开霍州、上任临汾市委宣传部部长之时。这些老干部们对王的调任,以“欢天喜地”的心情在举报材料《一群老人的心声》中这样写道:“消除了疑虑,看到了希望,坚定了信心。”

      “他当我们书记的时候,我们不敢惹他,现在终于走了,多年的愤怒终于可以爆发了。”这些老干部在材料上署真实姓名,开始到山西省和中央的各级部门上访、投送邮寄举报材料。

      72岁的杨德兴和73岁的朱耀礼,在职时都当过信访局局长,也加入了上访老干部的行列。“信访局局长上访”,这样的事情若发生在别的地方,或许是个稀奇事,但发生在“后王月喜时代”的霍州,并不足为奇。联名举报王月喜的128名老干部中,还有曾经的副县长、计委主任、党校校长、公安局长、交通局长、民政局长等一大批在当地有影响力的人物。在4年多的上访和举报中,先后有10名老干部去世,但其余人仍一如既往。

      “在干部队伍中,已经形成了送钱升官的风气。而且大量不符合条件的人混进了政府部门,突破干部编制,严重超编,造成极大的负担。”一位上访老干部忧心忡忡地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王月喜给霍州留下了太多的问题。”

      对于老干部们的“捣乱”,王月喜显然很不高兴。据知情者透露,在一次会议上,王曾说:“在职干部害怕我,离退休干部我不怕他,要打架到河滩去。”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此举完全是虚张声势。实际上,王曾经多次试图与老干部们进行妥协,甚至通过洪洞县的一个上访户段青娃给老同志们传递信息:“你们不要告了,只要你们不告了,我给你们100万。” 

      遗憾的是,老干部们拿着王月喜的钱又去北京上访了,“花王月喜的钱,告倒王月喜!”一位老干部笑言。

      然而,128名老干部3年的努力,并没有让王月喜的官位受到任何影响,直到一起命案发生。

一起血案牵出王月喜

      2006年1月4日,霍州市可可西里迪厅发生一起惨案,灵石县一私营企业销售科副科长李建国被殴致死。案件因为施暴者朱耀光的特殊身份而引起上下轰动:朱耀光为霍州市公安局治安科民警,其父亲朱明娃是霍州市政协常委,母亲是临汾市人大代表,哥哥是检察院干警。

      警方调查证实,参与斗殴的除了民警身份的朱耀光外,还有临汾市人大代表、朱耀光的母亲范学慧,检察院工作人员、朱耀光的哥哥朱耀轩,在逃的嫌犯范志亮、管制阶段的累犯赵斌、交警薛三华、公安民警范二剑、柏华军等。

      逃犯与警察、人大代表共同施暴致人死亡,山西省公安厅成立专案组,以组织黑势力团伙性质对该命案进行追查。

      经调查,上世纪80年代初,朱耀光的父亲朱明娃在严打中被判入狱,释放后开了霍州最早的娱乐场所四海阁,数年来挣下了约几千万资产,朱家遂成为当地豪门。随后,朱明娃和妻子分别当选当地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两个儿子也被安排进公检法系统上班。而朱氏兄弟调入公检法系统,均有时任霍州市市委书记的王月喜签字认可。

      同时,霍州市检察院超编一事也被调查。据了解,该院编制为36人,实际人数却达到116人,其中王月喜批准进去的有数十人。

      王月喜由此进入调查人员的视线。

卖官卖书贪公款

      2006年朱家命案牵出王月喜,他的仕途第一次受到挫折,被免去了临汾市委常委及宣传部长之职,调往山西师范大学任党委副书记。

      山西省纪委于2007年3月26日组成专案组,对群众反映临汾市委原常委、宣传部长王月喜利用职权收受贿赂,非法出书、公款支付个人印书费用及卖书敛财等严重违纪违法问题进行立案调查。

      2007年6月,正在临汾一家医院治病的王突然被山西省纪委“双规”。

      7月26日,被依法罢免临汾市人大代表资格。

      7月30日,被山西省委常委会“双开”。

      现已查明,王月喜在担任霍州市委书记,临汾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期间,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贿赂209.3万元;采取弄虚作假的手段,侵吞财政资金20万元;利用职务之便,在下属单位报销个人费用、使用公款支付个人图书出版费用等手段,侵占公私财物28.13万元;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和影响,委托他人购买虚假版权页资料,套用书号,非法出版个人及亲友编著的16种图书共计8万册,并出售本人及女儿的非法图书1.27万册,从中获利43.32万元。

      另据媒体披露,王在霍州3年中,提拔调整干部1000多人次,科级干部由原来的500多人增加到1000多人。

      2002年,在中央《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公布的前一天,王一次提拔科级干部280余人。被提拔者提前与王沟通后,组织考察、部委会、书记碰头会、常委会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一切手续就办好了。

      至于官位的价码,在霍州流传有多个版本。一位自称熟悉当地官场内幕的前官员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这样一个“行情”:有实权、有油水的部门一把手15-20万元;各乡镇和二类局一把手5-10万元;其他单位一把手两到3万元;一般副科级干部1万元。  

      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正科级干部向《民主与法制时报》坦白,他曾为了能够“动一动”,一次塞给王3万元,但王只口头答应不见行动,直到王调走,他才强索回两万元。而另一正科级干部,在撤乡并镇时被免职,眼看着别人都安排了工作唯有自己长时间在家待岗,无奈只好借了两万元高利贷向王进贡,几天后被安排到一个被人看不起的清水衙门。

      除了官员们,想要进入行政事业单位的人,亦需给王上贡。王在位3年多里,霍州“吃财政”的人比以前增加了1800多人,占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公安局有300多人,其中王月喜批准进入的就达85人。

      对于王月喜的文才,一些老干部更为气愤:“当然不否认他有一定的才华,但在霍州任市委书记期间,专门组织了一个写作班子为其写文章,然后署王月喜的名出书,这是我们都知道的。”单单是《曹端研究文丛》一套书就有20多本书。这些书的标价很高,但当地书店并没有公开出售,大都只能在一些企事业单位、市直单位中才能见到。有熟知此事的人说,据王自称发行不下于10万册,但一些当地领导在购买书后,却在职工工资中扣除,一时之间,骂声载道。在霍州任职期间,王的作品批发给许多部门和单位,也许人手一册都“拜读”不完,剩下的只能成捆地堆放在墙角里。


《民主与法制时报》(2007-08-06 A06版 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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