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月2日 星期一  第1期(总8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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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藏着戒毒自救家园

2005年12日3日中午,鄂南山区薄雾缭绕,蜿蜒的山间小路上急驶着一辆吉普车,车上,一对父子沉默不语。
  前面,头戴着呢绒帽的父亲两鬓斑白;一身名牌的儿子面容憔悴,蜷缩在后座一支接一支抽烟。
邓德龙63岁了,退休前是副厅级干部。他要带着身染毒瘾的儿子军军前往一个叫“湖北爱心康复自救家园”的地方。家园是邓德龙与武汉十余位戒毒者家长一起筹建的。

深山建起自救家园
  军军曾是邓德龙的骄傲。大学里,军军是班干部;上班后,仅一年就被公司提为经理助理……
军军22岁的时候,邓德龙无意中在军军的钱包里发现了毒品。军军见状哭诉:一年前,自己爱上了一个身染毒瘾漂亮女孩,为了挽救心爱的人,军军以身试毒,结果自己也染上了毒瘾。
  军军悔恨的泪水让邓德龙心软了。邓德龙偷偷将军军送回了老家——湖北省枣阳市戒毒。3个月后,军军满脸红光地回到武汉市,然而,好景不长,不久,军军还是复吸了。为了帮儿子戒毒,10年间,邓德龙5次将儿子送进戒毒所,3次送进劳教所,甚至还送他到西安花十万元做戒除毒瘾的开颅手术,结果全部失败。
  直到2005年3月,邓德龙在一次免费戒毒讲座中,结识了一位叫向立忠的老汉。
69岁的向立忠儿子已染毒13年,戒毒百余次,向家为其戒毒耗尽了精力和财力。“戒毒者在戒毒所进行身体脱瘾后,回到家往往会被旧毒友拖下水。吸毒者家长能不能团结起来,成立一个‘戒毒自救家园',使吸毒者彻底脱离旧环境?”向立忠的提议得到邓德龙及百余位戒毒者家长的赞成。
  “戒毒自救家园”是一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戒毒者可以在那里静心戒毒。家园先由10至20个戒毒者家庭集资建立。
为了这一理想,向立忠、邓德龙等10余位家长走到了一起,奔走于湖北省麻城、孝感、广水等地,寻找  心中的戒毒净土。4个月的努力未见成效。
  2005年7月,中风偏瘫的向立忠病倒了,建立自救家园的计划眼看要夭折。邓德龙上书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湖北省委书记俞正声求援。
  俞书记第二天就作出批示支持此事,湖北省省长罗清泉要求有关部门“抓紧处理好此事”。
  9月12日,省民政厅将该家园定位为以家长集资为主,政府扶持、社会捐助为辅的非赢利非企业单位,正式批准其成立。
  “戒毒自救家园”位于一个翠竹环抱的山腰处,一人多高的铁栅门平时总是锁着。这是邓德龙的规定,以防里面的戒毒人员随便外出。
  自救家园共有5栋楼,入住的戒毒者及家长们集中住在一栋楼房二层楼内。入住者有6户人家。按规定,戒毒学员进家园必须先身体脱毒。
  在带子上山戒毒的家长中,有一位年近古稀的母亲,丁妈妈34岁的儿子阿建,吸毒12年。为了挽救爱子,她和74岁的老伴走进深山。
  7年前,丁妈妈无意中发现了阿建躲在房里吸毒,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7年来,他一次次将阿建送进戒毒所,又一次次看着阿建复吸。
  9月20日,丁妈妈和身为工程师的老伴主动请缨,带人上山负责家园的水电安装工程。
废弃多年的院舍,杂草一人多高,到处是结着蜘蛛网的残桌断椅。丁妈妈和老伴相互搀扶进入大院,白天,老伴画图,监督水电工施工,丁妈妈就逐个房间打扫。院里没有水,他们就到百米外去提井水。

艰难的脱毒历程有苦有甜
  在家园的墙上,贴着两条楷书横幅标语——“创建安全和谐节约欢快的康复乐园”、“酿造自律自爱自信自强的自救氛围”。
  自救家园每家每周轮流做饭、打扫卫生,家长组成管委会,负责戒毒者的学习劳动和饮食起居。未经允许,学员不得擅自离园。
  2005年12月4日8时,一个叫大刚的学员被家长们叫醒,开始一天的学习、劳动。
入冬,地上已结冰,山风刺骨。大刚搓了搓通红的双手,拿起自己的不锈钢碗,到食堂打饭。大刚今年34岁,曾是武汉市汉正街有名的副食老板,13年前沾上毒品。2005年10月,他跟着母亲一起上山戒毒。
早饭已由三位早起的家长做好,在这里,大家是分餐制,米菜大多是家长从武汉带来的。今天的菜有胡萝卜、包菜和鱼。
  8时30分,吃完饭,大刚去锻炼身体。天冷,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的大刚懒得动,在健身器旁扭了一下腰,就算是运动了。
  9时以后是集体劳动,大刚与其他学员跟着家长去菜地。
  从菜地出来,大家一起去捡柴禾。冬季,这里会大雪封山。
  看着地上的树枝,大刚很犹豫,他身上从上到下都是名牌,去抱黑乎乎的柴禾,起初有些舍不得。最终他还是和另一名学员抱起一棵碗口粗的断树……
  大刚来戒毒,全是为了可爱的儿子。
  劳动后是自由活动时间,阿建和军军等人一起去打乒乓球,大刚等人围在电视机旁边烤火看电视和聊天。
  32岁的小丽曾有过爱情,每当电视里出现男女谈情说爱的镜头,她就转过头去不看电视,她决心戒掉毒瘾,找回心爱的他。
  2005年12月4日11时,上课时间到了,“小华,你去喊大家来上课。”邓德龙对一个大眼睛的女子说。
  今年33岁的小华,中南财经大学本科毕业,在7名学员中学历最高。小华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然而,9年前她认识了瘾君子阿伟,在阿伟的诱惑下,她染上了毒瘾,并嫁给了阿伟。阿伟是名毒贩。得知女儿深陷毒窝,小华的父母以泪洗面,苦苦哀求她回头。小华也曾试着戒毒,应聘到银行、证券所工作,开始了新生活。可是,当阿伟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复吸了。
  9年来,亲人、家庭,在小华的记忆中模糊不清,她不敢回家去见那深爱着自己的父母。她和阿伟在一起,过着针管、锡纸、白粉和血泪的生活。后来,阿伟因贩毒被警方捉住,小华才想重新开始生活。她回到了父母身边,父母将她带到了自救家园。
  和父母一起隐居戒毒两个多月,父母每天陪在她身边,和她聊天,为她做口的饭菜,小华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看着年迈的父母为了她,放弃舒适的城市生活,躲进深山开荒种地,小华既感动又内疚,空闲时主动帮助父母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一家人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温馨生活。

戒毒效果尚需时间检验
  2005年12月4日11时10分,上课的学员、家人只到一半,邓德龙发了火:“没有纪律,怎么能戒毒!”他拂袖而去。
  这是邓老第一次当众发火,大家赶紧过来相劝,偷懒学员和家长也过来道歉,邓老这才消了气继续上课。
  宿舍楼的墙上挂着学员规范十二条,要求学员服从工作人员(家长)管理,不得提出无理要求,不得夹带毒品,不得带手机和现金入园,不得散布消极言论……
  戒毒学员大多身体虚弱,短期内不适合大强度劳动和学习,事先安排的学习、劳动计划难以开展。如果放任自流,又难免会对戒毒效果有影响。
  12月10日,大刚下山去了,他嫌山里冬天太冷。
  12月15日,阿建感觉不适,在房内躺了一天,早饭、中饭都是妈妈送到床前。
  12月15日,邓德龙接到了一个来自山东的电话,一家药厂愿意免费提供戒毒药品为学员试用。
  如何帮助孩子戒掉毒瘾,邓德龙专门组织7位家长召开管委会讨论。“孩子闲时间长了,难免会犯心瘾。等他们恢复了健康,我们要组织他们学习、劳动,争取与一些加工厂联系,干些手工活,自给自足。”
  邓德龙将大家的意见记在笔记本上。近日,在邓德龙多方奔走下,湖北省禁毒委已决定向他们供应戒毒药品,有关合作加工厂家也正在联系中。
  湖北省禁毒总队预防教育中心副主任王代松表示,“戒毒自救家园”采取家长管孩子的方法,隐居深山帮其戒毒,想法是好的,但尚需时间检验。
  12月15日晚,山上停电,学员和家长聚在房里烤火聊天,学员们谈得最多的是戒毒后的打算,小丽想嫁人,小华想重新开始生话……

(注:文中人物均用化名)
陈勇 高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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