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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左云“ 5 · 18 ”矿难直击

  一场矿难使塞北高原上默默无闻的山西左云县张家场乡新井煤矿,成了全国乃至世界关注的焦点。 5 月 18 日的矿难使至少 56 名矿工被困井下。记者在矿区和左云县采访,感受到这里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义愤、谴责、声讨,仿佛整个矿山燃烧着对黑心矿主和黑心公仆的怒火。

  

双手出血身上破皮才爬出井口

  5 月 22 日中午,新井矿棚户区内。

  七八个透水事故中死里逃生的矿工,把记者拉进一间简陋且散发着霉味的工棚里。 40 岁出头、矮个儿的成都籍农民矿工李祖云蹙着眉头说:那晚 8 点半,我在井下 14 层 2 号坑的工作面,替换干了一天活的儿子。我老婆在家做好了饭菜,等着儿子回去。我开三轮拉第三车煤时,发现没了刹车,我就蹲在离煤场“皮溜子”(皮带往井上传送煤炭的机器)不远的地方修车。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上层水场爆啦,快跑!”稍一愣神,就看到一片黑浪兜头向我涌来,我下意识地抓住巷道边上的一根电缆线,才没被冲走!我拼命拽着电缆往高处走,没走几步水就齐胸深了。慌乱中我摸着了皮溜子下面的铁架子,抓住皮带的边缘,一步步往上爬。突然,借着矿灯看见有一个人被冲了下来,就一把拉住他把他拖到皮带上。我们俩爬了两个多小时,双手磨出血,身上磨破皮,才从出煤主井口爬出来。出来后,我瘫坐在地上,回头望着黑洞洞的井口发呆,我老婆、儿子、儿媳见到我和我抱在一起痛哭。可困在井下还有 50 多个同事啊……他泣不成声了。

  记者在通往新井矿的山路上,碰见扶老携幼的 11 个男女。他们是被困矿工胡德兵的妻子、哥哥、弟弟、嫂子、弟媳等,刚刚从老家重庆永川市赶来。胡德兵妻子成福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今天正是我和德兵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德兵的父母听到儿子遭遇矿难的消息立刻病倒了, 8 岁的女儿和 6 岁的儿子还不知道他们永远也见不着爸爸了……我恨不得狠狠咬丧尽天良的黑心矿主几口!”

  棚户区泥泞的路口,一个白发如雪的老大娘目光呆滞地伫立着,人们劝她返回,她说什么也不走,她说她分明听见儿子在呼唤她,她要等井下抽干水和儿子一起回重庆老家。原来她是被困矿工吕林兵 80 多岁的老母亲关国淑。

生产工具全自备规章制度不执行

  脱险的湖北矿工李某某说,他去年 8 月来干活,矿方只向矿工要张照片做工牌发了下来,上面只写个名字、工号,没有个人籍贯等基本情况,为的是出了事好“处理”。

  李某某苦笑着说:矿上的所有生产用具全是自备,包括井下运煤的价值近万元的柴油三轮运煤车都是个人买的。

  一位正在洗衣的舒姓的矿工说,出事那天他是上早班,所以侥幸活命。他说,他过去在正规大矿工作过,工前程序一点也不能少,上工前要集中半个小时安全教育,清点登记下井人数和姓名,领取矿灯等设备等。在这里就简单多了,上工时工人到井口边的登记室里把工牌交了,有的矿工忘了或懒得去就直接下井了,带队的小队长也很难搞清楚有多少人下井。

  记者在采访中注意到,国家为了预防煤矿安全事故的发生,制定了很多非常严厉的规定:根据煤矿规模产量的大小,核定每天下井的人数;每班矿工下井作业,必须有一名矿长或副矿长下井,处理井下安全生产事项等,但从被困井下和逃生的人员中,却找不出任何一个矿领导的名字。

事发时矿长和矿主在酒店饮酒作乐

  新井矿的矿部已经成了省和市、县矿难抢险指挥部的临时办公室,墙上除了有新挂的抢险示意图、指挥部组成人员名单之外,还有过去矿上挂的“安全生产重于泰山”等标语。该矿井架上、巷道口也到处书写着“安全为天”的宣传标语。

  在抢险抽水的副井口旁,一个熟知煤矿运作的矿工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吨原煤市场价是 280 元,除去开销,矿主每吨要净赚近 200 元钱;新井煤矿属乡镇煤矿,年设计生产能力为 9 万吨,但从 2005 年 3 月始,一个月的产量就超出了一年的年设计产量,粗略一算,一个月就有一两千万元进了矿主的腰包,一年就是一个多亿。“出事前四五天就发现了渗水苗头。”一位采煤区大队长向记者反映 ,5 月 14 号,发现渗水,采掘队立刻向矿方汇报,负责安全生产的矿长张胜胜带探水组下了井,发现的确渗水。按规定,发现渗水要立即停产,但张胜胜却指示继续开采。另一个采掘大队大队长洪明亮提议先停下来。张胜胜把眼一瞪说:让你干你就干!安全不安全是领导考虑的事,你操什么闲心?不想干,就把你们队的工资奖金全扣了。在场人再也不敢出声了,生产一天也未停。

  4 天后,事故发生,几天前建议主矿停产的大队长洪明亮和 50 多名矿工被突如其来的大水淹没在矿井深处。

  此刻,对事故负有直接责任的生产矿长张胜胜和矿主等,正在酒店饮酒作乐,当然毫发未损。

乡领导恶意隐瞒组织转移矿工家属

  5 月 23 日,国家安全监管总局局长李毅中,在事故现场会议上传达了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国务委员华建敏的批示精神,强调要进一步加大抢险力度,严查事故背后的权钱交易、官商勾结,查处事故背后的腐败问题。依法严厉追究这起瞒报事故相关人员的责任。种种迹象表明:“ 5 · 18 ”事故不仅存在恶意瞒报。同时事故背后存在官商勾结、权钱交易的腐败问题。

  记者了解到, 18 日事故发生后的当晚,新井煤矿负责安全的矿长张胜胜等曾两次下井,并与兰仁伙、郭永奇等包工头核对后,已经知道井下被困人数超过50人,但未采取措施。

  19日凌晨2时至3时,张家场乡党委书记常锐、乡长刘永鑫、乡人大主席团主席王永祥和副主席陈喜庆等,就已经知道井下被困矿工的大概人数。但仍认可矿主“被困5人”的说法。常锐还安排张家场乡武装部长陈清河与陈喜庆组织转移被困矿工家属。王永祥是新井煤矿承包人李付元的亲哥哥,而且在乡里分管煤炭工作。19日6时,陈清河赶到事故现场,负责给包工头兰仁伙雇用5辆面包车,并经过常锐同意给了兰仁伙5万元现金,让其组织转移6户27名矿工家属。

  不少矿工向记者控诉,矿主在这次矿难发生后,首先想到的不是火速抽水,抢救井下 50 多条人命,而是转移资产、毁坏矿工的工牌等,给核定人数制造人为困难,以便瞒报被困井下人数、减少经济损失、减低矿难等级和减轻处罚。

  目前,常锐、刘永鑫、王永祥已经被双规。陈喜庆、陈清河、李付元、张胜胜、兰仁伙、郭永奇等已被刑事拘留。

  26日,左云县张家场乡党委书记、乡长、乡人大主席团主席等 3 人已被地方党委纪检部门调查。27日,中共大同市委决定免去张明生的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职务,免去施录的县委委员职务。

  截至记者发稿时,已有 19 名涉案相关人员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

屡屡瞒报当地监管部门难脱干系

  当地一位老同志气愤地对记者说:据不完全统计,一家煤矿要面对 28 个政府监管部门,这就像 28 只“猫”,这么多“猫”若能各显其能,各司其职,所有那些违法违规违章的“老鼠”,绝无市场和生路,但事实是,一些地方不仅猫不逮鼠,竟然猫鼠勾搭、猫鼠联姻!

  新井煤矿,国家给其划定的开采界限是 4 号层,但它为了获得更大的利润,在本属国有大矿燕子山矿的地界上非法超层越界开采,这一问题,原批准部门是否知道?据知情的部分矿工反映, 去年以来该矿有近 40 名矿工,先后死于井下,至今隐瞒不报。“ 5 · 18 ”事故透水前有种种的征兆,安检部门是否掌握?对此,驻矿安检员是否向上报告?该矿超能力超强度开采,大量的超限额所用的雷管炸药又是从何而来?

  一位参与过接待任务的矿办工作人员得到保密承诺后说:“以前接到上级有关部门要来检查的通知后,矿上总要忙上几天,做做表面工作。检查的人来了,看看墙上的黑板,翻翻桌子上的报表,最多到井口转转,听听矿长们的汇报,很少有下井的,然后发表一通高论,中午被请到大饭店里美酒佳肴一顿,再‘活动放松'一番,最后红包一拿走人,矿上一切照旧。矿老板有的是钱,即便遇到一些沟坎,金钱铺路,没有摆不平的。不出事才见鬼哩!”

□特约撰稿 侯爱东 宋全京 武建中 发自山西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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