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管，管不住！”面对阳原至北京客运线路无序的混乱局面，河北省阳原县交通局运管所所长刘存林显得一脸无奈。在这个仅有30万人口的山区小县，有两家客运站，一家属于张家口运输集团公司，另一家则是个人私自设立。这个私人老板拥有4辆大客车、两辆面包车，大都存在违规营运问题，有的没有营运手续，有的越线经营，甚至出售废车票，偷税漏税，时间长达两年之久，而有关部门对此束手无策。

      阳原县地处河北省张家口坝下的偏远地区，西与山西大同接壤，距离北京市280公里。这里既没有机场，也没有铁路客运，人们进京只有靠公路汽运，所以阳原至北京的客运线路就显得炙手可热。除了张家口运输集团公司（以下简称张运集团）在阳原汽车站设有3辆通往北京的大巴外，西城镇东关村村民冯悦也在近年购置了4辆大巴和两辆面包车，与张运集团车辆争抢客源，扰乱了客运市场经营秩序。接到当地群众的反映后，8月21日晚，《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赶到阳原县探个究竟。

凌晨暗访“黑车站”

      在阳原县境内，“东关汽车站”是妇孺皆知的地方。记者在街头打听“去北京的客车”时，大部分人都给记者指了东关村桥头的汽车站。指路的人还告诉记者，到“东关汽车站”坐车票价可以便宜很多。

      根据当地人的指点，记者来到了位于东关村西桥头的“汽车站”。所谓汽车站就是一座搭建在桥头西北角的三大间车库，车库前面有一片空地即是“车站”。售票处设在“车站”老板冯悦自己临街的房子里，有人介绍说，管售票的中年妇女就是冯悦的妻子。

      在阳原汽车站，阳原到北京的车票是每张70元，而这里只卖到每张60元。记者买了两张次日早晨5点到北京的票。收到钱后，管售票的中年妇女撕下来两张竖条型“河北省长途汽车补充客票”的车票，并在一张票的背后写道“贰人座位，3、4号”，落款人为高某。

      8月22日凌晨4时30分，记者来到“东关汽车站”南侧观察。此时，临街的车库门口有一辆大巴车正在缓缓地开出车库，旁边停着白色面包车等大小车辆。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小面包车是这家车站安排在县城内转着拉客的，然后再把拉到的客人运到开往北京的大巴上。10多分钟后，已有乘客开始登上这辆牌照为冀G24282的绿色金龙大客车。5时3分，这辆大客车载着七八名乘客驶出了“东关汽车站”。

      记者随后从有关部门了解到，这辆冀G24282客车办有阳原至北京的客运线路手续，但是却不按规定到阳原汽车站内拉客。

      5点20分左右，又一辆大客车从私设“汽车站”的车库内出来。让记者感到纳闷的是，这辆客车不仅牌照为北京牌号（京AY9525），并且车的前脸还放着“北京—宣化”字样的标牌。宣化是张家口下属一个区，在阳原的东北方向120公里，而北京在阳原的东南方向280公里，三地正好是一个三角形，所以从宣化到北京的路线再绕行也不可能经过阳原。

      这辆明明是北京至宣化的客运班线，怎么跑到了阳原呢？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因为阳原至北京的客运线路批不了，冯悦就通过关系把这辆大巴车挂靠在北京一家客运公司，批的线路是‘北京至宣化’。但这辆客车从没跑过‘北京至宣化’线路，一直跑‘阳原至北京’。时间有4年了。”

      据了解，这家“汽车站”每天至少有3辆大客车进京，而每辆均存在各种违规营运问题。旺季时，一辆奔驰面包和一辆金杯面包也拉客跑北京。果不其然，6时5分，金杯面包坐上了大约10名乘客，很快驶出县城，沿着109国道向北京方向驶去。

      时间将近7时，知情人士透露，按照常规，该是第三辆客车发车的时间了，要开出的这辆客车办的是旅游线路手续，根本没有资格售票营运。然而，到了7时20分仍不见动静。车库大门几欲打开，客车却没有开出来，而门口乘客却越等越多。

      等待中记者看到，不时有出租车送来欲前往北京的乘客，而“汽车站”自己的面包车也不停地从各方拉来乘客。

      7时25分，车库大门终于打开，一辆牌照号为冀G39352的客车出来后向县城内方向驶去，而车里除了两名司乘人员外，没有一名乘客。记者驱车跟随，这辆客车却直接开进了阳原县公安局大院内。20分钟后，客车从公安局出来直奔高速公路入口方向。

      随后，在“汽车站”附近暗访的另一名记者注意到，等待的乘客被一辆白色面包车拉走。

      记者跟随旅游客车到“宣大高速”北京方向不久后，在244公里处附近，旅游客车停了下来。随后，由白色面包车拉过来的乘客跨越高速公路铁护栏后，钻到了客车里。司乘人员则告诉记者，他们是去旅游的。而当记者提出查看相关旅游手续时，遭到了拒绝。

      记者从前方出来驶出高速路后，发现拉乘客的金杯白色面包车（冀G80271）停在阳原县化稍营镇一十字路口处，在车的前玻璃内侧放着一块写有“北京”二字的牌子，就在记者准备拍照的时候，车内司机快速将牌子拿掉。

卖废票、逃税问题多

      “不但这些车辆分别存在违规营运问题，就连出售的车票也是四五年前就不用的作废车票。不仅影响了张运集团的利益，更严重扰乱了客运市场经营秩序，也为安全运行带来隐患。”8月22日上午，阳原县汽车站站长郝文科反映说。

      郝文科介绍，2003年，阳原县西城镇东关村村民冯悦购买了一辆宇通牌客车（车牌号为京AY9525），并挂靠到北京一家运输公司，随后开通了北京至宣化的客运路线，并由张家口运输集团公司第六分公司代理经营。此后，冯悦和这辆宇通牌客车便开始了载客经营。（记者注：第六分公司负责宣化区域）

      因为当时阳原县还没有开通直达北京的客车，人们进京只能先到张家口市，然后再从张家口到北京，一些想去北京的旅客很不方便。冯悦看到这种商机后，就把审批为北京至宣化的客运路线“延伸”到了阳原县。虽然冯悦的客车是越线营运，但阳原汽车站考虑到当地百姓出行方便，并且冯悦的车辆也基本上按时到站接客、使用车站出售的车票等，遵守相关规定，所以就这样跑了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后，冯悦在自家临街房子的玻璃上贴上了“阳原至北京”等字样的标识，并在家门口立了个“东关车站”的牌子。久而久之，冯悦家门口就形成当地人去北京乘车的习惯聚集地，东关车站也由此“名气”越来越大。

      2004年，随着到北京乘客的逐渐增多，为了便于管理，阳原汽车站就派驻工作人员到冯悦的“汽车站”售票。但是，经过一段时间后，阳原开往北京的票销售量并不大，阳原汽车站和运管部门协商后，就将派驻“东关车站”的售票人员撤离回来，同时也将“东关车站”的牌子去掉。

      虽然人撤了，牌子也去掉了，但冯悦客车并没有撤离，依然跑阳原至北京的客运路线。2005年，冯悦又购买了两辆大巴客车，其中有一辆客车审批了阳原至北京的客运路线。

      按照规定，客运车辆必须根据审批的客运路线营运，而冯悦的客车中有一辆审批的是北京至宣化的客运路线，根本就不允许进入阳原县境内拉客。2007年1月春运期间，阳原县交通局运管站责令冯悦北京至宣化的客车回宣化营运，并不准在阳原境内拉客售票营运。但是，冯悦对此置之不理。

      虽然阳原汽车站几经努力和要求，但是冯悦阳原至北京的客车从不到阳原车站进站发车，偶而来一下也是从车站门口拉人，而后到自家门口售票。

      据一些乘客反映，他们怀疑冯悦家售出的车票是私自印制或从不法分子手中购买的假的含税车票。

      随后，记者拿着冯悦车辆售出的车票来到阳原县地税局咨询，税政股长明确表示，车票肯定是作废票，但是否是假票需要到上一级税务部门进一步鉴定。记者又到张家口市地税局咨询，再次被告知“起码是废票，但是不是假票还需要进一步鉴定”。

      一位张运集团的车主告诉记者，从阳原县汽车站购买到北京的车票为每票70元，其中含意外伤害保险、站务费和手续费及税费等，每张票含有近7元的税费。而冯悦的几辆客车不仅没有这些开支，并且票价和发车时间是非常“自由”的。为争抢客源，他们随意调低票价，有时卖60元，有时卖50元；而且只要阳原县汽车站的大客车一发车，他就发车，抢在前面拉客。

      郝文科站长对记者说，凡是从车站内发车的正规车辆，每天都有严格的安全日检，而那些没有通过车站管理、安检的非法营运客车容易发生超员等违法行为，对乘客的安全没有保障。眼看奥运会就要到了，这种隐患不除，将会给北京的客运线路带来很大麻烦。

      至于问题的根源，郝文科认为“主要就是监管不到位，阳原车站多次向上级集团公司和该县运管部门反映，但毫无效果”。

运管所管不了？

      “想管,管不住！”提起冯悦私设“汽车站”，阳原县运管所刘存林所长就“头大”。

      刘存林对《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介绍说，西城镇东关村村民冯悦私设“小汽车站”已旷日持久。其中有一辆牌照为冀G24282的客车是从阳原县发往北京的客运线路，按照规定必须从汽车站内售票发车，而该车几乎从不进站拉客发车；另一辆京AY9525客车批准线路是北京至宣化，应从北京到宣化范围内营运，不应延伸到阳原县境内，属于超越范围经营；还有一辆车是从阳原县化稍营镇至阳原县三义庄之间客运车辆，应属县内客运；更为严重的是，一辆只有旅游资质的客车，竟然也跑起阳原至北京的客运线路，并且冯悦“小汽车站”里的面包车在没有任何客运手续的情况下，也在县内拉客，甚至到北京送客。目前这些客车一直在违规经营。

      刘所长认为，冯悦不但非法营运，他私设的“小汽车站”也属于非法站点。

      “冯悦客运车辆不进入正规车站售票，给管理带来很大难度，扰乱了客运市场秩序，并很难监管其偷逃税费情况，也给乘客人身财产安全带来极大隐患。阳原县交通局运管部门多次治理整顿客运市场秩序，并针对冯悦客车违规问题进行查处和处罚，但是收效甚微。”刘所长说。

      今年1月底2月初的春运期间，阳原县交通局运管所对冯悦超越许可事项、不按规定线路行驶、不按班车批准的站点停靠等行为下达了3次违章通知书，执法人员还找冯悦谈话10余次，但收效甚微。

      今年4月，阳原县交通局向县政府写了“关于阳原至北京营运客车情况报告”。在这份报告中，阳原县交通部门请求县政府及公安、税务和物价等部门统一行动，取缔冯悦经营“黑车”和私设站点。但截至目前，县政府及有关部门没有采取一次“统一行动”。

      8月3日，阳原县交通局运输管理所、公安局公交派出所和汽车站联合下发关于集中开展治理整顿客运市场秩序通知，针对不按许可线路、班次和站点运行以及改变行驶路线、串线和越线等超许可范围经营、不使用规定票据的违规行为进行治理。然而，发往北京方面冯悦的问题车辆仍然还是“原模原样”。

      8月17日，交通局运管所起草了一份上书县政府《关于治理整顿客运市场的请示》，针对目前个别客车仍在超越范围经营和东关个体售票点依然私自售票等问题，请求县政府协调公安、法院和税务等有关部门统一行动，进行治理。

      目前，冯悦的客车违规运营问题仍然存在，“黑站点”、“黑客车”、废车票依然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