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棍棒下长大的袁兆玉,成人后有了出息却对父亲的“棍棒教育”耿耿于怀,在自己收获了金钱、名誉和地位之后,对父亲的仇恨也同样在滋长。一辈子都刚愎自用的父亲也从不服输,包括对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也要在任何时候都尽显绝对权威。父子俩的矛盾无可化解,争吵、打架、诉讼、上访,一系列的干戈过后,儿子身败名裂,雇凶弑父。
今年3月,吉林省桦甸市优秀企业家、市政协委员袁兆玉雇凶将自己的亲生父亲伤害致死。事业有成、名利双收的袁兆玉雇用亲属,“把老家伙的腿打断,让他哪儿也去不了”。不料,父亲的双腿被打断后的第二天,就撒手人寰。等待袁兆玉的,将是法律的严惩,桦甸市人民法院将于9月份作出判决。
棍棒教育埋下仇恨种子
从袁兆玉懂事起,他几乎就没有见过父亲的笑脸。父亲说话不是高声吆喝就是恶声恶气,只要他一进家门,袁兆玉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说话、做事都战战兢兢,唯恐稍不注意就惹毛了父亲这只“老虎”。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只要父亲的脸色稍不对劲,袁兆玉和姐姐就连菜都不敢夹。
袁兆玉清楚地记得,他8岁那年,在桦甸市做小生意的父亲去省城长春进货了,舅舅有急事过来借钱,母亲自作主张借了200元钱给他。第二天,父亲回来得知了这件事,大发雷霆:“没经过我的同意,为什么随便把钱借给别人?”母亲战战兢兢地解释:“孩子他舅要得急,现在告诉你不一样吗?”父亲“啪”的一声把手里的茶杯砸在地上:“这个家到底谁做主?”母亲敢怒不敢言,只是委屈地流泪……
父亲袁天休高大魁梧,一家四口的开支全靠他做小生意支撑。尝够了生活酸甜苦辣的他希望儿子将来比自己有出息。信奉“棍棒底下出人才”的他对儿子袁兆玉非常严厉,呵斥打骂是家常便饭。
袁兆玉进入初中后脸色蜡黄,精神萎靡不振。袁天休听说鱼汤能补身体,天天买来鲫鱼,让妻子熬汤给儿子喝。刚开始袁兆玉喝得津津有味,一段时间后,他一闻到鱼汤就反胃。一天,当母亲又为他熬鱼汤时,袁兆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天天喝,谁喝得下去!”被一旁的袁天休听见了,一巴掌重重扇在了儿子脸上。
袁兆玉顿时眼冒金星,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号啕大哭。母亲心疼不已,想把儿子拉到一边去,袁天休怒斥:“干什么?待到一边去!”然后又冲袁兆玉怒吼:“哭什么哭?男人没有男人样儿!”
从这时候开始,袁兆玉在心里对父亲埋下了怨恨的种子。袁兆玉进入初三后,班主任准备让品学兼优的他担任班长,回到家,袁兆玉高兴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没想到父亲知道后,坚决不同意袁兆玉当班长:“学习是最重要的,当个班长屁用!”
第二天父亲一大早就去找班主任,要求老师别让儿子当班长。班主任只得尊重父亲的嘱咐。
这时的袁兆玉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父亲的专横让他感到异常痛苦和压抑。少年袁兆玉最迫切的愿望就是快点长大,早日摆脱统治者般的父亲。
就在袁兆玉进入初三这年寒假,体弱多病的母亲撒手人寰。母亲的离去,让父亲袁天休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同时也让他变得更加专横。
袁天休独自拉扯着两个孩子,实在艰难。亲戚朋友为他介绍了好几个对象,都被他断然拒绝了,他担心两个孩子跟着继母受委屈。袁兆玉知道了父亲的真实想法,并没有多少感动,他对父亲有的,就是不满和怨恨。
袁兆玉初中毕业时,成绩优异的他准备考高中,将来上大学,可袁天休却坚决反对儿子的想法。他要求儿子考中专,早点出来工作,以便分担他的负担。
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袁兆玉一直生活在父亲专制的阴影里,不敢说半个“不”字。他擦干眼泪,无奈地接受了父亲的安排,进入长春一所中专学习。
成人后的儿子“掌控”父亲
中专毕业后,袁兆玉进入桦甸市红石林业局当了一名电工。经济独立了,他终于彻底摆脱了父亲的控制,袁兆玉内心有说不出的畅快。
虽然出身卑微,但袁兆玉不安心一辈子做电工。工作三年后,袁兆玉事先没有和父亲商量,辞职下海,开了一家灯具店。袁天休暴跳如雷,在他传统的意识里,铁饭碗是一辈子的依靠。他指着儿子的鼻子呵斥道:“你简直就是胡闹,赶快去向领导求情,然后回林业局上班!”
此时的袁兆玉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他冷冷地说:“还想像以前那样摆布我?现在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你少管闲事!”儿子的反抗气得袁天休说不出话,他突然意识到,儿子现在翅膀硬了,自己已经无法控制他了。
1993年5月,直到举行婚礼的前两天,袁兆玉才告诉袁天休,要求他到时参加婚礼。袁天休生气地说:“你眼里哪有我这个父亲?你的婚礼我不参加。”儿子只说了一句“这由不得你”就走了。
举行婚礼那天,袁兆玉安排4个小伙子强行把父亲架到了婚礼现场。儿子大喜的日子,又有那么多宾客在场,袁天休强把怒火压在心底。
由于经营有方,几年时间里,袁兆玉的灯具店发展成了远近闻名的灯具城。也许是父亲的遗传,也许是从小受父亲专制教育的影响,事业有成的袁兆玉也成了一个独断专行的男人,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灯具城,他说一不二,哪怕是错误的决定,员工也必须执行。
1996年,桦甸的私家车开始发展起来,袁兆玉看中了里面的商机,以45万元的价钱卖掉了灯具城,准备开一家加油站。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想到了父亲那栋在桦甸郊区的老房子。袁兆玉试探着与父亲商量这件事,希望他能把房子腾出来给自己做加油站。毕竟血脉相连,尽管儿子这些年来对自己不冷不热,袁天休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要求。这让袁兆玉对父亲心存感激。
加油站建成后生意红火,袁兆玉又在加油站附近开办了一家食品厂。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被评为当地的优秀企业家,还当选为桦甸市政协委员。儿子的辉煌让袁天休也觉得脸上有光,别人都说他教子有方,生了个有出息的好儿子,袁天休美滋滋的。
这年中秋节,袁兆玉去看望父亲。年过六旬的父亲佝偻着腰,正坐在水池边洗一大堆衣服。桌子上摆满未洗的碗筷,三三两两的蟑螂在上面爬来爬去。此情此景,仿佛利刃从袁兆玉心头划过:父亲年纪一天天大了,还得自己照顾自己,太不容易了!
袁兆玉决定请个保姆照顾父亲。他没有征求父亲的意见,就托人从桦甸乡下找来一个40岁、叫赵秀玉的丧偶女人,并预付了她一年的工资。当袁兆玉带着赵秀玉来到父亲家时,袁天休不仅没有被儿子的孝心感动,反而大发雷霆:“你为我办事也得征求我的意见!”袁兆玉不急不躁地说:“小时候我和姐姐都听你的,现在你必须听我的!你一大把年纪了,我不请个人照顾你,别人还以为我不孝顺!”他不顾父亲的坚决反对,强行让赵秀玉在父亲家里住了下来。
赵秀玉为人本分、朴实善良,不仅把袁天休的生活照顾得井井有条,还陪他聊天、散步。渐渐地,两人产生了依恋,萌生了结婚的念头。
袁天休把这个打算告诉了孩子们,袁兆玉生气地说:“你要找也得找个城里人,找个农村来的保姆有失我的身份!”女儿也说:“她比你年轻近20岁,肯定是看中你的钱了!”
儿女的阻止让袁天休暴跳如雷:“你们两个不孝的东西!我偏要和她结婚!”袁兆玉大手一挥:“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休想成为我袁家的人。”他不顾父亲的大吵大闹,强行辞掉了赵秀玉……
父子矛盾酿成惨剧
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破坏了自己的幸福,而自己却拿他毫无办法。既然儿子不让自己好过,他也不让儿子轻松!
袁天休开始想方设法找儿子的麻烦,他常常趁袁兆玉不在的时候,私自让加油站的员工放假,然后锁上加油站的大门,对前来加油的司机说:“加油站关门了,你们到别的地方去加油吧。”不仅如此,袁天休还向儿子发难,说加油站占的是他的宅基地,现在他要收回,并扬言如果袁兆玉不把宅基地退还给他,他就去法院告他。这时候桦甸市的“两会”马上就要召开,袁兆玉担心父亲把家里的丑事捅出去,影响自己的形象,只得暂时向父亲妥协。
袁兆玉把赵秀玉安排到食品厂工作,每月工资700元。私下里,袁兆玉多次警告赵秀玉,不准去家里照顾袁天休,不许与他有任何来往,否则随时让她走人。赵秀玉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但还是背地里去找袁天休。
2000年,中石化集团以95万元的价钱收购了袁兆玉的加油站。袁兆玉利用这笔钱和部分积蓄开了“亚泰”食品冷藏库。就在这时,袁天休再次提出要与赵秀玉结婚。袁兆玉恶狠狠地威胁袁天休:“如果你还想和她结婚,我就打断你的腿,然后把你养起来,看你还怎么给我添乱!”袁天休怒不可遏,扬手扇了儿子一巴掌。
第二天,袁兆玉就将赵秀玉从食品厂辞退。赵秀玉向袁天休辞行,袁天休百般挽留还是没能留下她。
想到自己几十年来忍受着寂寞,把儿子和女儿含辛茹苦地养大,现在自己老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中意的伴侣,却被儿子活活拆散了,袁天休对儿子恨得咬牙切齿。
2002年4月,袁天休将袁兆玉起诉至桦甸市人民法院,说加油站占用的是他的宅基地,他和袁兆玉属于合伙投资,袁兆玉将加油站卖了95万元,应返回属于他的那部分。这一事件成了当地的爆炸性新闻。作为桦甸的优秀企业家、市政协委员,袁兆玉觉得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久,法院判决袁天休败诉。他不服,向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袁兆玉又气又恨,发动姐姐和所有的亲戚来做父亲的工作,并同意他与赵秀玉结婚。但袁天休的倔脾气上来了,这时的他打官司并不仅仅是为了与赵秀玉结婚,他要争一口气,让儿子明白,谁在家里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
但上诉的结果,袁天休还是败诉。这个专制的老头铁了心要与专横的儿子斗争到底!他败诉又申诉,申述又败诉,还上访到国家信访局。
2006年5月,在有关部门的干预下,桦甸市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袁兆玉返还袁天休人民币13.8万元。父亲让自己声名扫地,他找各种借口不执行法院的判决。
2007年2月,袁天休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法院扣押了冷藏库的两辆面包车。焦头烂额的袁兆玉第一次放低姿态,带着妻子来向父亲求情,袁兆玉在邻居的注视下,在雪地里跪了下来,哭着哀求父亲:“爹啊,我错了,你是家里的权威,我不该和你对着干,给我留一条活路吧!”
袁天休就站在窗前看着儿子,那一刻,他的心有过动摇,但想到儿子绝情地赶走赵秀玉,想到自己这些年打官司遭受的委屈,涌上他心头的全是仇恨和一朝得胜后的畅快。他冷冷地说:“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父亲的这句话,将袁兆玉心里残存的最后一点希望彻底浇灭,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的冷酷和专制,想起了这些年父亲与他的对峙,不仅让他生意一落千丈,而且政协委员的资格也丢了!现在父亲还把他往绝路上逼。
几天后,袁兆玉找到自己的小舅子董明华、连襟刘华春:“你们帮我把那老东西的腿打折,让他哪里也去不了,看他还怎么给我添乱!”
2007年2月28日下午,董明华和刘华春蒙面冲进袁天休的家,残忍地将袁天休的双腿打折。风烛残年的他怎么经得起如此折腾,3月1日,袁天休在悲愤中撒手归天。
3月中旬,警方将袁兆玉、董明华和刘华春抓获归案,三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