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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女子,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 特约撰稿 汪漪 张应松
发布日期:2006-10-23   查看次数:1689 【字号 】【打印】【关闭

    嗜赌的丈夫刚进了监狱,儿子又被诊断患了白血病,命运多舛的张笑莲四处筹钱为儿子治病。窘迫之际,竟发现家中墙上壁橱中藏有7万元存款和9000元现金,还有一个带锁的日记本。就是这本日记,让她认识了另外一位同样命运坎坷的专情女子,知道了另一个温馨家庭破碎的辛酸。这笔钱,也让两位女性演绎了一段荡气回肠的的人间大爱传奇。


祸不单行,夫进班房儿患绝症

    张笑莲1971年出生于安徽省肥西县北张乡一个农民家庭。在弟弟10岁时母亲去世,长姐如母,一直到弟弟成年后,28岁的张笑莲才经人介绍认识了黄山市休宁县青年周某,周某的祖籍也在肥西。1998年10月1日,两人结婚后不久,张笑莲就去了休宁婆家,而周某则留在肥西打工。1999年6月24日,他们的儿子典典出生了。然而,周某的好赌,成为夫妻之间最大的隔阂。2000年的一个冬夜,不满一岁的典典发高烧一直不退,她急得手足无措,丈夫在这时却打来电话,还没等她说儿子发烧的事情,丈夫就喝令她快送16000元到一个地方,他说赌钱输了脱不了身。张笑莲急得只好抱着发烧的儿子到处借钱,连夜凑了16000元送过去。她后来才知道那晚丈夫输掉的是5000元,让妻子多带11000元想扳本。遗憾的是,丈夫的恶习她每规劝一次他都发誓痛改前非,但总也改不掉。
    2001年,周某在肥西县城上派镇买了一套2间二手平房,张笑莲于是带着儿子到肥西居住,开了个小门面卖日杂百货维持生计,一家人祥和平静地生活着。然而好景不长,2003年7月13日,张笑莲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安徽省安庆市枞阳县刑警大队打来的,说周某犯案已经被捕!天哪,张笑莲犹遭当头棒击,电话从掌心“啪”一声跌落地上,她突觉一阵晕眩胸口发堵,感觉天快要塌下来,用拳头猛击坚硬的水泥墙任鲜血淋漓,一下子瘫倒在冰凉水泥地上……原来,周某竟然是一个盗窃惯犯,在张笑莲认识他之前就嗜赌成性,输光了就偷,和几个团伙成员多次犯案,盗窃来的财物多数被他和团伙成员挥霍掉了。2004年5月10日,周某被安徽省高级法院判处无期徒刑。“我只知道他喜欢赌,但不知道他还偷盗,罪有应得呀。” 张笑莲对这个残缺的家庭彻底失去了信心!  
    在接到丈夫判决书后不到一个月,儿子典典忽然发起高烧,下巴、腋窝等处都肿了起来。6月20日,肥西县人民医院诊断典典患了L1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拿着诊断书,张笑莲眼前发黑,双手战栗的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意外惊喜,墙壁里竟藏8万元

    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砸锅卖铁也要救。一个疗程就要两三万,得好几个疗程。张笑莲卖掉店面,借遍了亲戚朋友,但都杯水车薪于事无补。2005年2月份,借的钱又花完了,张笑莲只得带儿子从医院回家保守治疗。一天中午,张笑莲在外面一间房做饭,典典睡在里面的卧室,忽然典典哭着喊妈妈:“妈妈,我睡在里面,看不到你在外面,我害怕。”心疼儿子的张笑莲打量中间的隔墙,看到墙上的壁橱,眼睛一亮:把壁橱打掉,不就有了墙洞,儿子就能看见自己吗?说干就干,腾空壁橱中的衣服等杂物,张笑莲立即找来了斧头、锤子敲打起来。壁橱砸下,收拾木板时,张笑莲忽然发现底层竟然有一个暗抽屉,拉开一看,抽屉里有一张牛皮纸包成的一个小包,打开一看,乖乖,张笑莲半天没反应过来:纸里包着的竟是7张存折,每张存折上有1万元,另有9000元人民币现金!旁边还放着一个黑皮小本子,带着锁。抑制住激烈的心跳,张笑莲拿起了9000元钱,对着典典大喊:“儿子,你有救了!有救了!咱们有钱了!”母子俩激动地把钱撒得满床都是。平息情绪后,张笑莲开始考虑钱的来源,仔细检查后,她发现存折上都写着一个“吴彤”的名字,是不是丈夫在外面有女人了?这钱是丈夫藏着给那个“吴彤”的私房钱?不管是不是丈夫藏着给“吴彤”的,反正儿子有钱救命了,张笑莲心中悲喜交加。
一周后,张笑莲还是忍不住找丈夫的朋友打听,“吴彤”是不是丈夫在外面的女人?出乎意料,有朋友说,“吴彤”好像是房子的前任房主。但家里买房子时,是丈夫周某办的手续,张笑莲不知道原房主是谁,也找不到买房合同。

一把钥匙,打开悲情绝唱

    几天后,儿子病情复发,张笑莲情急之下,从9000元里面拿了2000元,带儿子到省城合肥大医院治疗。一个月后回到肥西,她就到处打听“吴彤”的下落。终于有人告诉她,县城外围合肥到安庆公路上的一个洗车店里好像有个员工叫吴彤。合安公路边有大小十几家洗车店,张笑莲就一家一家地找。3月底的一个下午,张笑莲终于找到了有“吴彤”的那间洗车店。在别人的指认下,一看到那位女子,张笑莲就忍不住一阵心疼,“她一看就很不快乐。”只见30岁左右的吴彤高挑匀称的身材,穿着一套合体的水磨石牛仔装,前卫秀丽又不乏端庄大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太瘦了,眉头锁着沉沉的忧郁,心事重重的样子”。一见面,张笑莲就报出了自己的门牌号码,吴彤脸色一变,立即问她:“大姐,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问罢,就开始啜泣,再也不理人。张笑莲知道自己可能找对人了。后来,张笑莲才知道,吴彤的丈夫早在2001年就出车祸死了,那个房子是他们结婚后买的,丈夫死后,吴彤就把房子卖了,买房人恰巧就是张笑莲的丈夫周某。第二天下午,张笑莲再次来到洗车店:“你看看这个吧!”她把上锁小黑本递给了吴彤,吴彤久久摆弄着本子上的锁,美丽的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透射出异样的光彩,她从衣领下掏出一个小小的钥匙,一插,果然打开了那个小锁。张笑莲来时,已经把剩下的钱和全部存折都带来了,可在一种母性的自私心促使下,仍抱着能把钱留给儿子治病的希望,没有把这些贵重物品立即交还吴彤。张笑莲想先看看,如果日记本里提到钱了,她再交还吴彤也不迟,如果没提到,她就要再考虑钱的去向。由于这份私心,在吴彤流泪看日记的时候,张笑莲也看了几眼。就这几眼,让张笑莲看到了另一个感天动地的爱情绝唱。
    日记本首页,工整地写着几个字:“给我最爱的小彤。”第2页,只见上面写着:“小彤:这是我留给你的‘爱情存款’!我要让你亲手打开一扇幸福之门,这就是我要给你的惊喜!”下一页写着:“小彤,这趟车挣了800元,我把其中的600元收好,积攒起来。这是第一次出车,我很开心。有了钱,你就不会那么辛苦了。2000.4.2。”再下一张是:“小彤,这次去义乌,一下就挣了3000元,太开心了。相信吧,我们会幸福的!2000.6.3。”……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写着:“已经存了7张了,现在有了9000元现金,等再攒1000元,凑够了8万,我们就可以买套新房了。那样就有个温馨的小窝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原来,吴彤原是上派镇一个理发店的员工,与当地青年小刘一见钟情,但他们的爱情却被小刘父母不容,老人家不愿意儿子娶一个“发廊妹”。小刘说服不了父母,只好从家里搬出,同吴彤结婚后,就买了那两间小平房。小刘是一个货车司机,经常在外跑长途。小刘曾神神秘秘地交给吴彤一把小钥匙,说是会有一个意外的惊喜等着她。这些钱是吴彤的“爱情存款”啊,当张笑莲弄清了日记的来路,却看见读完了日记的吴彤悲痛欲绝,此时此刻,张笑莲甚至不由得为自己的爱情与婚姻悲悯:我哪有人家那样幸福恩爱浪漫呀!被深深感动的张笑莲拿出了那剩下7000元人民币,沉浸往事无限悲戚的吴彤接下了。随后,张笑莲还对吴彤撒了个谎,说存折在家没带在身上,明天下午再送来。吴彤抹着泪,说声“谢谢您送来这么珍贵的东西”后,一个人发疯般跑到了自己的住处。第二天下午,张笑莲信守承诺送来了那7张存折,并向她解释了那2000元的去向,表示今后一定奉还。带着好奇在和吴彤的几次接触中,张笑莲最后才知道了吴彤的命比她还苦。吴彤告诉张笑莲,丈夫小刘最大的心愿就是买套新楼房,与吴彤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吴彤也想能被丈夫家庭容纳,不让丈夫左右为难,结婚后就离开了发廊。但天不遂人愿,小刘在浙江跑长途途中遭遇车祸,永远离开了他最爱的人和无限向往的尘世……而此时,吴彤已经有3个月的身孕,令人扼腕的是,那个孩子在吴彤极度悲痛中也没能留下来。6年过去了,吴彤依然没走出这段阴影,孤苦伶仃地徘徊在情感的谷底。

神秘消失,悲情女究竟“埋首”何方

    将所有的东西完璧归赵后,张笑莲不再去找吴彤。不想,20天后,吴彤自己却找过来了。来到小平房,但张笑莲和儿子不在家。熟悉的邻居看到吴彤后主动打招呼,此时,吴彤从邻居嘴中才知道张笑莲家的不幸遭遇。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促使下,2005年4月底,吴彤再次来到小平房,这次张笑莲在家。吴彤带来了那7000元钱递上:“笑莲姐,这是给典典治病的,你一定要收下!”张笑莲多次推辞,但吴彤铁了心,坚决把钱留下后夺路而走。捧着这沉甸甸的救命钱,张笑莲喉咙发堵鼻子发酸,她大喊着恩人的名字追出门,却早已经不见吴彤踪影……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吴彤多次带着营养品来到小平房看望典典,虽然吴彤性格很孤僻不爱说也不爱笑,但她已经和典典娘俩相处得感情不错。
每次到小平房,吴彤都会习惯性地东摸摸西看看,然后就一人坐在旁边直掉眼泪。2005年7月份,吴彤又来看典典,带来了那7张存折:“笑莲姐,拿去给典典治病吧,我要钱没用。”张笑莲坚决不要,实在推辞不掉后便说:“钱你拿着,如果典典急需这笔钱,我会去向你要的。”张笑莲的眼前油然浮现吴彤穿着胶鞋吃力洗车的身影,她难过地说,“小吴啊,我们已经欠你的太多了,今生今世也还不完,你丈夫和孩子都没了,一个人很孤单,我们不能再花你的钱了,做个小生意,遇到合适的再成个家吧。”此后,两个女子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存折这件事。类似的坎坷命运,使两个女人的心贴得更近,吴彤来看典典的次数更勤了,她仍然不爱说话,只是看到典典笑时才扬扬嘴角。张笑莲看着她,就变着法子让她开心。一天,张笑莲无意中看到吴彤的钱包里还塞着丈夫的彩照,忍不住赞道:“小刘真的很帅嘛,和你很般配!”听到这话,吴彤的左边嘴角向上扬了扬,第一次露出了很开心的微笑。
    2005年年底,因道路扩建那个小平房要拆,张笑莲在父亲的帮助下买了新房子,当时她就劝吴彤搬过来和她一起住:“和我住一起吧,我们两人也有个照应。”但吴彤却礼貌地拒绝了,依旧住在出租房里。2006年春节大年初一,吴彤来看典典,包了200元红包。习惯性地沉默了半天,她忽然对张笑莲说:“人家都盼过年团圆,我现在最怕过年。我们都是苦命的人,但你比我好,你的人都在,而我在乎的人都不在了。”离开时,吴彤忽然说:“笑莲姐,你一定要坚强!”从那以后,张笑莲再也没见过吴彤,就连吴彤的父母,都不知道女儿到哪去了。“我一直在想她说这话肯定有什么用意,但绝对没想到她会离开肥西,否则我要问问她的打算和去向就好了。”为这,张笑莲至今后悔不已。
2006年春天以来,张笑莲的孩子因治病经济更窘迫,急需得到帮助。9月7日,在合肥安医附院住院部,典典的住院账户上已不足400元,不够一天的花费,由于免疫力下降,典典严重口腔溃疡,舌头、牙龈都在流血,自身不能止血,张笑莲只好借助药物,将药物放到舌头上,八岁的小典典痛得发颤,但他在忍着,上下牙齿抖得互相碰撞发出声响,脸部在抽动。典典眼泪从眼角流下,但没哭出声。张笑莲泪流满面地把脸贴在儿子脸上。典典知道母亲难过,不能说话,就用小手给母亲擦泪,随后拍着母亲的肩膀。母亲问小典典想不想念吴彤阿姨,典典不说话,但眼里泪光闪烁。
    “妈妈,我不想死。”每次住院前,典典都要说这话。“不要怕,妈妈会陪你,你到哪儿,妈妈就到哪儿。”话虽然这样说,张笑莲却有着无穷的恐惧。为了筹钱,张笑莲贴广告找中介想卖掉房子,但却没人愿意买。“他们都说我的房子不吉利。”张笑莲现在迫切地想找到吴彤,因为她那儿有给典典带来希望的存折。“我想找到她,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那本日记本。”张笑莲说,她很后悔把日记本交给吴彤,“我怕她一辈子就抱着日记本过下去。我还要劝劝她,希望她下半辈子能幸福,都怨我,是我又打开了她不幸的回忆。”吴彤从当地神秘消失,没有留下任何讯息。肥西县政府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在上派镇很多人都知道她们的故事,大家都为这两位女子感动,但遗憾的是,吴彤离开了,没人能找到她。



《民主与法制时报》(2006-10-23 B03版 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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